回不去的故乡
2024-11-05 09:08 亲情文章
文 / 张星
父亲走后,我决定卖掉老屋,接母亲进城。
收完房款,母亲眼巴巴地看着我将老屋的钥匙交给了买房者,望着母亲那满脸抽搐且拧在一起的经络像一把尖刀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上。得了钥匙的人,自然是喜上眉梢,相比母亲的难受让我有种后悔莫及的凄凉。
临走时,母亲绕着老屋的院落从前到后,从后到前,仔细的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一双黯然失色的枯瘦的手,抚摸着房后菜园里的一棵桃树,叮嘱它的新主人悉心照看,说起这桃树的果实,母亲更像是一个孩子,兴奋地向买主比划着那诱人的大红桃子,形容着那一个个大桃子让人垂诞欲滴的滋味。
老屋后面大致有一分半地,那些年在父亲和母亲的劳作之下,成了我们全家人的菜篮子。别看地不多,在父母的算计下,这菜园就是一个百宝园,一般的时令果蔬应有尽有,像葱蒜、香菜及韭菜、辣椒之类的属于常种品种,母亲将它们划为作料之类,种植于地块的中心位置;西葫芦和佛手瓜则种于地块边缘,它们的藤蔓乖巧的爬上父亲搭起的木架,在地块的边缘处筑起了一道屏障,繁盛之时,那一个个西葫芦、一个个佛手瓜威武的如同将军,笑哈哈的将木架子压得气喘吁吁;西红柿、茄子、豇豆、四季豆则将整个菜园点缀的风情万种;小青菜、菠菜、生菜、油麦菜等绿叶菜则是见缝插针,被母亲调教的鲜嫩健硕,如梦似幻。站在已归属于他人的菜园,我的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体味着母亲强忍着的不舍之情,我本想催促母亲走的嘴巴始终没能张开。哎,我知道,这小小的菜园子曾经是我一家人的菜篮子,这里面有我们一家人的欢笑,更有母亲经年累月的辛勤和美好的回忆。于是,我站在一旁,仔细的听着母亲的话,虔诚地端详起这一分半土地的厚重来。
紧邻菜园子旁边的地方就是我家的猪圈,六畜兴旺几个字依然十分清晰地贴置于猪舍的砖墙上,母亲触景生情,转过头来给我说:“你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家喂了两头大肥猪,杀猪的那天,六七个精壮的小伙子硬是绑不住它。对,我想起来了,就是你考上中专那年,我们把另一头大肥猪卖了给你凑够了学费呢。”母亲不经意的话语,让我心里一震,我快速在脑海里扫描起了往事,二十年前父母的勤劳画面便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了起来。人都说故土难离,然而我却这般狠心的让母亲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故乡,不孝这个词语立马就蹦在了我的心上。我的心真是五味杂陈,烦闷不堪起来。母亲发现了我的心事,笑着安慰我说:“走,儿子,妈跟着你去城里享福去。”我望着母亲,苦笑了一下,心想本应是我安慰母亲的,反倒让母亲安慰起我来。
母亲走在前面,边走边向一旁新的主人交待着如何利用国道边的便利发展经济,譬如怎样开农家乐、如何办商店……母亲在老屋就开了一辈子商店,其中也开了几年农家乐,对于农家乐的经营最终由于人手不足而搁浅。办商店时,母亲经历了山洪暴发之时商店被毁的惊心动魄,享受了全家人拼搏奋斗,重新盖起平房,新商店开业的喜悦。今天离别的最后一站,母亲特意走进院子前半截开商店的平房里,抚摸着那些陈旧的货架和柜台,这里是我们曾经唯一的经济来源,是这里让我和妹妹的学费无忧,是这里让我们全家人衣食不愁。我紧跟其后,透过母亲的背影,我知道她的眼里满满的装着这座院落里的风雨华年,装满了喜怒哀乐,装满了一个个理想和希望,装满了故乡的情怀,然而这里即将成为她的回忆,这里不再属于母亲,不再是我们的家了。母亲那轻柔的抚摸,更像是在抚摸着孩提时的我,那么柔情似水,那么语重心长,那么慈祥,我晓得这是母亲在内心深处向老屋、向一辈子的故乡情愫做着告别,也或是诀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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