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

我的故乡下柴市,位于藕池河东岸,是一个古朴而恬静的村落。

站在藕池河的防洪堤上,极目远眺,溪流沟渠纵横,湖塘密布,一条抗旱沟从村庄中间穿过,弹着琴奔向远方。

风和日丽的春天,万物复苏,快乐的小燕子唱着春天的故事,从遥远的南方飞回来了;美丽的油菜花,还有梨花、桃花以及数不清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开满了房前屋后,让村庄迷漫着浓郁的花香,吸引成群的蝴蝶和蜜蜂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鹅黄的柳树舒展开柔软的枝条,让丛林里的小鸟越聚越多,它们在水沟里嬉戏着,抑或在田埂上悠然地散着步,给乡村带来了生命的活力。

藕池河渐渐欢腾起来,河水像一匹刚会撒野的小马驹,翻着跟头打着滚,上天入地,带着鱼虾从藕池河溜向水沟,冲进农田,给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故乡大地带来勃勃生机。潮湿的日子,雾从藕池河里漫上来,把金色的田野、远处的村庄无限柔情地笼罩起来,将村子妆点得分外妖娆。

夜幕降临,月亮刚探出头来,昆虫便在村庄的各个角落叫开了,它们与青蛙的欢叫声汇成一支欢快的交响曲;萤火虫在房前屋后飞舞巡逻,闪烁着点点莹光;黄鳝悠悠地从巢穴中溜出来觅食,儿时的我,趁着夜色,带着马灯和鱼篓,沿着田埂寻找黄鳝的行程,力图将它们尽收篓里。

夏天,阳光毒烈,村庄里满是植物和泥土乃至石头烧焦的味道。乌龟们成群结队地从水里爬上岸来,坐在树荫下假寐,如果有人的踪影,它们便咕噜噜滚下坡落入水里,一会儿就不见了它们的踪影;鸟雀们躲在硕大的树冠中,不肯出来;稻田里的水被太阳烧得发烫,泥鳅们成堆成堆地汇聚到田埂上来纳凉。

藕池河的水位迅速窜升起来,浪涛滚滚。河边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草,那是我们放牛的天然牧场,随便找一块石头或灌木把牛拴好,牛便以它为中心慢悠悠地啃噬着脚下的嫩草,牛的舌头一卷一卷的,贴着地面将草芽清理得干干净净,像用镰刀切割一样齐整。我们在河边坐着、蹦着或跳下河嬉戏玩耍。累了,躺在软软的绿草上,看大雁飞翔,或陶醉在小鸟叽叽喳喳地欢歌笑语中,直到母亲扯开嗓子喊着我们回家吃饭,我们才会结束与蓝天白云的神交。

有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相约奔向村尾的荷塘。荷塘延绵数百米,塘里的荷叶密密麻麻,迅速飞行的蜻蜓翩翩起舞于荷叶间,银色的小鱼在集结地盘旋,不时有可爱的鱼儿跃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们光着身子,下水去摘莲蓬,踩莲藕,滑腻的水草叶子轻拂我们的身躯,让我们的心里荡漾起一种难以言传的滋味。

蝉是夏天的宠儿,端午过后,蝉就会出现在树干上,趴在那儿,用自己所特有的高亢鸣叫知知这此起彼伏的旋律就像一曲黄河大合唱的交响乐,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一齐向村庄包围过来,让村庄变得透明空灵。蝉哼哼唧唧,一波一波地來,悠长的拖着短促的,后边的推着前边的,如海里的潮、河里的浪,一波一波漫进村庄,一次次把村庄淹没。孩子的哭声被蝉声压住了,猪叫声被蝉声顶回去了,牛羊的叫声被蝉声盖住了。狗叫声虽然隐隐约约能听得见,却早已微弱成一种蝉声的伴奏。

夏天的夜晚是可爱的,天瓦蓝瓦蓝的,偶尔有一两颗流星划过天际,一转眼就消失在不可知的远方。我们在屋子里呆不住了,纷纷跑到外面来享受夏夜暑气消散后的清凉。篱笆边、防洪堤上、晒谷场里,不是三五成群地嬉笑打闹,就是成双成对地窃窃私语,笑声、歌声在这花香浓郁的夜晚汇聚在一起,被传得很远很远。月儿升起来了,竹床、藤椅、小凳搬到一块,劣质烟点燃了,聚在一起的大人们,探讨着庄稼的长势,谁家的稻谷长得快,谁家的芋头苗很旺盛慢慢地,聊到了孩子的功课慢慢地,又聊到家长里短。全然没有主题,也不知道为什么聊到这些话题。四哥抑或会拿出那尘封已久的二胡。他的二胡拉得好极了,他的手指像精灵一样地在弦上跳动,时而发出如天籁一般的清音,时而疾转,发出低沉婉转的叹息。多么愉快的夏夜啊!谁的心房不在二胡声中颤动?谁的脚步不在二胡声中舞蹈?

不知何时起,有人讲起了神话传说和历史演义,比如嫦娥奔月,比如薛仁贵征西。而此时,玩闹的儿童也无心嬉戏,全都靠在自家的大人身边,听大人们讲古.尽管说的并不全,也不知道对不对,讲的过程中还有人补充,有人争论,甚至会面红耳赤,但每个人,特别是孩子,都听得津津有味,别有一番情趣,也许村庄的历史,村庄的文化,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口耳相传而来的吧。最有趣的莫过于听鬼故事,讲述的人是竭尽所能,越讲越恐怖,而听的人,既想听又害怕,特别是孩童,全都蜷缩在父母的身边,紧紧拽着父母的衣服,时而埋头在父母怀里,时而探头紧紧盯着讲述的人。而此时,月亮的颜色已越来越深,发出的光芒也越来越暗,照在树上,影影绰绰,不时变化,更增添了恐怖与神秘

秋天,风凉丝丝的,吹拂着故乡的花草树木,像温情的母亲轻轻地哼着催眠曲把自己的子女送进甜蜜的梦乡。慢慢的,万物一个个身子沉重得站立不稳。芦苇只剩下根根白发,桃树叶大片凋零,梨树叶发黄,大片的灌木干枯了,满地的碎叶被羊只一次次拣食和践踏。

此刻,金黄的稻浪,闹腾在秋风里,发出哗啦啦的喜悦声;绿色的棉桃,摇曳在枝头,发出噗噗的微笑声;黄澄澄的柑橘,藏在深碧的叶中,宛如捉迷藏的孩子发出阵阵调皮咔咔的欢快声这些丰收的果实,在阳光的抚摸下汇成了欢声笑语的河流,在村庄上空、在田野上空、在大地的上空远远地弥散开来,把村庄的里里外外都荡涤得格外喜庆、金黄、热烈。

冬天,雾在田野上升腾,弥漫出瑟瑟寒意,村庄上风的声音是冷的,它的一声嚎叫,犹如一路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势不可挡,吹得窗棂、门扇哐哐响,吹得树枝、野草微微颤,吹得一切生物去冬眠,吹得男女老少裹着厚厚的棉衣风声灌满村庄,它以这吓人的声音敦促村庄休息。于是,走家串户成了男人们每天必做的功课,两人见面一个笑,近前一步聊着天,你笑我笑;女人到池塘边洗菜浣衣,你道我说扯上一段闲情,你逗我乐;小伙伴们三五成群互相追逐嬉戏,直到玩得手发胀,脚发麻,脸蛋通红才肯罢休。

下雪的日子,雪花,从高处,从不可企及的天堂,落下来,像被子遮盖大地,让大地滋润,孕育生机,雪是生育之水,是冬天的象征更是春天的信息,雪来了,生机蓬勃的春天就跨上了骏马奔驰了。

更新于:17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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