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故事《阿拉破案》

阿拉是个退休民警，刚退休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要他破案。

这天一早，阿拉本想好好睡个懒觉，不想门被敲得嘭嘭响。来的是居委干部小钱，说隔壁楼里的郑阿婆家里少了东西，要阿拉过去看看破个案。郑阿婆一人居住，说家里高档羊绒衫被人偷了。阿拉环视四周，不像是有梁上君子光顾的样子。就说是不是放在哪里一时找不到了。郑阿婆一口咬定是被偷了。阿拉要郑阿婆再想想，年纪大了，忘记是常有的事。

你不相信我说的，还是你这个老警察不会破案？郑阿婆不高兴了，接着说，我今早去超市，出门前本想把羊绒衫放到阳台上晒晒，一回头忘了，就放在沙发上出去了，回来发现沙发上羊绒衫没了，阳台上也没有。你说这不是被偷是什么？

郑阿婆的话像连珠炮一般向阿拉打来，阿拉一下也让她问得没话了。阿拉检查了门窗都完好无损。小钱姑娘见着阿婆的认真劲，要阿拉再找找蛛丝马迹。阿拉又认真查了一会，还是摇摇头。郑阿婆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这羊绒衫是她儿子去年在澳洲给她买的，老人很喜欢的，也没穿过几回，就这样没了有点舍不得。从郑阿婆家出来，小钱问阿拉真的不是小偷所为？看着小钱带有质疑的目光，阿拉想我三十多年警察干下来了，这点情况还分不清，也太不专业了吧。小钱看出阿拉不快，赶忙解释说，她的意思是能不能想想办法帮阿婆找到羊绒衫。在社区里面说是破案，其实得给这破案两字打上引号。阿拉从小钱话里了解到，郑阿婆前几年老伴走了独自住在浦西，虽然独生儿子就在浦东一家外资公司上班，平时也就一两个月回来一次，忙时大半年不过来也是有的。

晚上阿拉和老爱人荷月刚准备休息，门又被擂得像敲战鼓。阿拉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小钱，后面跟着的竟是郑阿婆。郑阿婆见着阿拉，双手毕恭毕敬递上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说：对不起，阿拉警官，我白天态度不好。我把羊绒衫丢失情况认真作了回想，并写成了文字。请警察同志一定帮我破案。

小钱轻声对阿拉说：阿婆一直牵挂着这事，我若不陪她来找你，怕她今晚睡不踏实。这个案子看来只有麻烦你来破了。小钱双手握拳向阿拉作揖，阿拉只得接过郑阿婆的信纸，打开，里面密密码码写满了字，字迹娟秀。郑阿婆早年是一名高中老师。阿拉看了后，说这案子他接了。郑阿婆还是站着不走，说：我要你一本正经接了这案子。阿拉不知如何算是一本正经接案子，他把目光转向了小钱。小钱笑着拉起阿拉双手，示意阿婆是双手递你的信纸，也得双手接过，才算是正式接受破案。阿拉有些笨拙地伸出双手，这回郑阿婆笑了。

就在阿拉费尽脑筋如何破案之际，第三天一早，阿拉家的门又被郑阿婆敲开了。门是荷月开的，荷月退休去街道老年英语班学习，郑阿婆是志愿者免费为他们上英语课。荷月赶紧把她请进房内。阿拉这时也从房间出来了，见阿婆手里还拎着一串香蕉，严肃地说：我们民警为大家办事是从来不收礼的。

郑阿婆瞧着阿拉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说：这案子不用你破了。这香蕉啊，我不是送你这个民警的，就算是我们街坊邻里之间的人情往来吧，这总可以吧。

郑阿婆不理阿拉，只是瞧着荷月，荷月笑着说：那我谢过郑老师，这香蕉我收下。就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要阿拉破案了？

因为我的羊绒衫找到了。

原来郑阿婆的羊绒衫早上放在沙发上，她嘱咐家里的钟点工送到洗染店去洗洗，钟点工来了阿婆正好去外面锻炼了，钟点工就把羊绒衫送到店里去洗了。

知道了原委，阿拉大手一挥，嘱咐阿婆以后要注意，要接受教训，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听着阿拉的话，阿婆的脸由晴转阴了，头一扭就走了。阿拉摸着自己的脑袋，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老人不高兴。荷月手指着阿拉，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用这么专业的口气和她说话，谁受得了。阿拉这才想起这不是在派出所，说话对象也不同了。不过，这阿婆送来香蕉不可以收下。阿拉当警察时早就和老婆有约定，什么人送礼都不许收。他不明白荷月今天为何会收郑阿婆的水果。荷月的意思她收下自然有她的道理，阿婆说了，这是邻居间的往来，她执意送你不收，老人会不高兴，不高兴了以后有事也就不会再来找你。荷月说等会去超市也买样东西送她不就得了。阿拉笑了，向荷月竖起了大拇指。

本想着此事就此了结了。不想傍晚时分门又被郑阿婆敲开了。又有案子了，郑阿婆的戒指找不到了。这是她和老伴的结婚纪念物，她很看重。阿拉急忙扶着郑阿婆来到她家。阿拉仔仔细细查了个遍，还是那句话，没有外贼进来过。和上次不同的是，阿婆这回显得有点慌乱，反复唠叨着：实在找不到，叫我儿子来找，他会找到的。

阿拉发现，老人的书桌上和餐边桌上都有郑阿婆儿子的照片相框，一张是郑阿婆和儿子在外滩的合影，一张是儿子一家三口的风景照。他的儿子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头顶都有点秃了。

阿拉看着阿婆点了点头，说：那就打电话给他，让他来吧。

我打过他电话，他可能在开会可能在一直没打通。他工作很忙的，不能给他添麻烦。阿婆搓着两只手不知放在何处。

你要是不方便，把电话号码给我，我来打给他。

不能！阿婆一下坐直了身子，把手机藏到身后。就在这时，郑阿婆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说是儿子的电话，然后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下，里面传出她儿子的声音：姆妈，你刚刚打电话，我在开会。啥事体呀？

没事体。

姆妈，以后没急事就别打电话到公司，这几天公司正在考核，我不和你多说了

有有事。

有事说吧。

郑阿婆犹豫了下，又堆起笑：没事。

姆妈，我真的很忙，有时间会来看你的，没事我就挂了

阿拉一把夺过阿婆手机，刚喂了一声，那头手机已经挂了。阿拉再打过去也一直是忙音。阿拉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个手机号。里面传出刚才那个男子的声音，阿拉提高声音说：我是你妈的邻居，你妈的结婚戒指找不到了，她想让你回来帮她找一找

是这样啊。哎呀，我现在走不开，要不晚上，不，晚上孩子有个家长会是关于中考的，我必须要去的。这样，明天晚上我回家一次行不行？

不用，不用回来了。还没等儿子说完，阿婆急忙叫了起来，郑阿婆突然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紧紧攥在手上，举起，高声说，戒指在这儿。我又忘记了

阿拉不知是怎么挂上那个电话的。他想亮起嗓子对阿婆吼一声，瞧着阿婆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他心里突然酸酸的。他也是为人父为人儿的，他明白老人想的是什么。阿拉一句话也没说，挥了挥手向外走去。阿婆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谢谢你又为我破了一回案。

第二天中午阿拉又拨通了郑阿婆儿子的电话：你好！我是昨天给你打电话的你妈妈的邻居，有句话我还是想对你说，有空回去看看你妈吧。她好想你。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才有声音：谢谢侬，我今天晚上就去看姆妈。

阿拉第三次给郑阿婆破案，是老人的钱包丢了。那天阿拉买菜回来，发现小区街心花园围着好大一堆人，过去一看，小钱就叫住了他，说郑阿婆的钱包丢了，她每天早上都来这里锻炼身体，所以大家都在花坛边上帮她寻找。郑阿婆坐在一边，两眼呆呆地望着大家。

阿拉上前招呼，郑阿婆不认识似的盯着阿拉问他是谁啊？阿拉奇怪阿婆怎么会不认识他了？忙自我介绍说是她邻居，是帮她破过案的阿拉警察。郑阿婆一听是警察就来劲了，警察来了就能破案了，她要阿拉赶快帮她找到钱包。

小钱告诉阿拉，郑阿婆的钱包从昨天找到今天了，还是没有找到。身份证社保卡都在里面，阿婆都快急出病来了。阿拉随着大家一起在四周查找了一番，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阿婆手里的包包上。郑阿婆手里紧紧抓着的是一只帆布包，阿拉盯着布包看了会向阿婆伸出手，示意把包给他。阿婆把包给了阿拉，阿拉往里面一看，一只黑色的钱包就在里面。阿拉拿出来问阿婆找的是不是这个钱包。郑阿婆赶忙夺了过去，点着头说，她要找的就是这个钱包。大家听到钱包找到了都围拢了过来，有人指责她没事找事唉。没过两天，郑阿婆又来阿拉家了。她这次敲开阿拉的门是怯怯的，像个孩子一样有一声没一声。郑阿婆又要阿拉来破案了，她的钱包又丢了。

阿拉说钱包不是前几天找着了吗。郑阿婆说钱包是找着了，今天钱包又丢了。阿拉看着她，指了指她的帆布包说打开看看是不是又在里面。阿婆死死拽着不肯给阿拉看，阿拉说不给看这案子就破不了，阿婆这才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把帆布包交给阿拉，阿拉打开一瞧钱包果然在里面。阿拉生气了，说：你这老人家到底是怎么了，钱包明明在包里怎么说丢了？

郑阿婆连连说着对不起，拼命向阿拉鞠躬致谢。傍晚时分，阿拉碰到了小钱。小钱说这一个星期郑阿婆钱包丢了三次了。是不是像上次那样，老人这是想儿子了，变着法子想让儿子回来看她。阿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阿婆不像是自己知道钱包在布包里再要他们找钱包，她不是有意在搞事。阿拉这天晚上没有好好睡，他在网上查资料，然后给阿婆的儿子打了电话。

几天以后，阿拉在小区门口又碰到了郑阿婆，郑阿婆的儿子扶着她，一旁的小钱帮着拿着大包小包。阿拉问这是要上哪儿？郑阿婆儿子对阿拉说：谢谢侬给我的电话。我带妈妈去医院检查了，医生确诊她是早期老年痴呆症，我给她联系了一家疗养院，今天就送过去。

原来，阿拉在网上查找到郑阿婆表现出的症状可能是老年痴呆症，他当即联系她儿子。郑阿婆笑眯眯地坐上儿子的车，车子慢慢驶出小区。小钱向阿拉竖了大拇指，谢谢他为郑阿婆破了案。阿拉的心里却五味杂陈